寻找失踪孩子,我在悬崖下新生


寻找失踪孩子,我在悬崖下新生



孕育新生 , 喜中带悲去年春天 , 我灰色的生命中 , 有两件崭新的事情发生 。
第一 , 我成了一家寻子网站的志愿者 , 并且开始“织围脖” , 关注“随手拍解救被拐儿童”等公益活动;第二 , 我再次怀孕了 。
对于我做志愿者这件事 , 旁人没有半点惊讶 , 仔仔失踪三年来 , 所有人都见证了我寻找孩子的那份疯狂和不顾一切 , 现在 , 能有一个阵地可以帮助千千万万流浪的孩子回家 , 我的投入 , 他们都理解 。 人们不怎么理解的是 , 那个曾经一心一意寻找孩子的妈妈 , 现在竟然愿意再次怀孕了 。
确定怀孕那一刻 , 我手足发软 , 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 老钱立在我身后颤抖着看那张试纸 , 少顷 , 蹲下高大的身子 , 哭了 。
爸爸妈妈和公公婆婆几乎是同时赶过来的 , 四个老人 , 红着眼睛守在我的床边 , 脸上欲悲还喜 , 每个人都很激动 , 每个人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
我已经命令自己不要流泪了 , 可是 , 当妈妈俯身过来给我掖被角时 , 我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
随着孕期增长 , 一些变化渐次发生了 。 公公婆婆不再天天以泪洗面 , 爸爸妈妈也不再动辄长吁短叹 , 四个老人八只眼睛 , 同时盯到了我的肚子上 。 而老钱 , 也重新焕发了活下去的动力 , 在成为寻子网站志愿者的同时 , 他也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 。
我们这个家 , 虽然人人都依然挣扎在那个缺失的黑洞边缘 , 可我能感到 , 一切都在慢慢回归原来的状态 。
只是 , 没有人能体会到我的煎熬 。
肚子里的小生命越来越大了 , 白天忙忙碌碌还好过 , 每到晚上 , 夜深人静 , 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 , 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几年前的自己 。
那时候 , 仔仔也是这样生长在我的肚子里 。 每一次胎动 , 同现在这个孩子一模一样 , 不同的只是 , 彼时的喜悦 , 更映衬了现在的苍凉 。 我原以为新生命多少可以弥补一点那种空得没有边际的思念 , 谁知 , 他的存在 , 却更鲜明地印证了那个空洞 , 我更加想念仔仔 , 也更痛恨自己当初的过失 。
回首噩梦 , 没顶深渊那场噩梦 ,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
仔仔三岁零两天的一个黄昏 , 我带他去超市 , 转身挑选蛋糕不过两分钟 , 再一回头 , 孩子就不见了 。
刚开始我还抱着侥幸心理 , 也许仔仔只是乱跑丢了 , 可最后整个城市都被翻了一遍 , 还是踪迹全无 。
有个在火车站工作的朋友 , 拿了仔仔的照片给同事看 , 有人隐约记起 , 一个酷似仔仔的小男孩一天前被一个苍老的妇人抱着坐上了火车 。
那列火车是从福州开往北京的 。 知道消息后 , 我和老钱连夜上了火车 , 每一站都会拿着仔仔的照片下去让车站的人辨认 , 指望能够通过哪怕一点点线索来找到儿子 。 让人绝望的是 , 我们风餐露宿地在那条火车线上奔波了一个月 , 却一无所获 。
老钱一下子瘦成几十斤 , 而我 , 也无法控制地开始出现精神问题 。 仔仔丢失的第一年 , 我几乎没有完整睡过一个晚上 , 一秒钟都无法坐在家中 , 不仅要驱逐自己出去寻找孩子 , 更要驱逐老钱出去找 。 我甚至开始出现幻听幻视 , 很多时候 , 明明在空旷的路上 , 耳边却一遍遍传来仔仔的啼哭 。 无数个黑洞洞的夜 , 木然立在苍穹下 , 仔仔的笑脸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 他大喊着妈妈 , 撒着小手 , 飞快地向我跑来 , 我忘乎所以地奔出去 , 向着我朝思暮想的儿子奔出去……尖利的刹车声中 , 老钱死死拽住我 , 用力抱住我的头抽泣:“傻瓜 , 要是你再抛下我走了 , 我可怎么活 。 ”
可是 , 我的心真的死了 。 仔仔失踪的时间越长 , 找到他的希望就越渺茫 , 我向死的心也就越强烈 。
终于 , 仔仔失踪整两年那天 , 我偷偷离开家找了一家旅馆 , 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 。 既然活着生不如死 , 不如就让我变成一缕魂魄不受牵挂地四处寻找儿子吧 。
没想到 , 老钱早就注意到了我的不正常 , 在我吞下安眠药不久 , 他就找到了旅馆 。 在医院里被抢救过来的那一刻 , 我嚎啕、挣扎、歇斯底里 , 突然的 , 我的父母齐刷刷跪到我面前:“闺女啊 , 失去仔仔 , 本来我们已经够绝望了 , 你如果再狠心丢下我们 , 爸爸妈妈还有什么由头活下去!如果死 , 咱们就一起死吧!”
爸爸老泪纵横的这席话 , 刀子一样砍在我的心上 。 也就在那个瞬间 , 我第一次将眼睛放到双亲身上 , 两年的时间 , 刚刚六十出头的爸爸妈妈就老成了七八十岁的样子 。 婆娑着泪眼再去看公婆 , 那两个白发垂垂的老人的哀戚 , 更是让人痛心 。 当然 , 最最让我揪心的 , 还是老钱 , 他才三十五岁啊 , 竟已满头白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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