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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今仍记得那年的秋天 ， 还有那一个个薄暮的傍晚 ， 以及朦胧之中 ， 停泊在天上 ， 却荡漾在水里的月亮 。 那是记忆中最美的月亮了 。
我还在小镇念初中 ， 是初三了 ， 学习的压力大了不少 ， 放学时间也常常拖延 ， 进入秋季 ， 白昼变短 ， 往往四五点钟看去就昏蒙蒙的一片了 。 从学校回家 ， 我得经过三个村落 ， 骑车也须半个多小时 。 我和几个女伴一起 ， 到了某个路口皆分了方向 ， 便只我一人向着暮色深处而去 。
秋天的傍晚有一种薄凉的美 ， 像洇染着浓浓的水墨 ， 往下坠着 。 刚刚还是三五一群 ， 热闹得不像话 ， 忽然只落得一个人 ， 虽然路旁照旧是有人家 ， 开始有点点的灯火 ， 可是我还是感到莫名的难过 。 这是一种最为纯粹的落寞吧 ， 不为物 ， 不为事 ， 只是怕一个人 ， 在空茫茫的天地间没有着落 。 路上也几乎不见行人 ， 有时看见扛着农具、赶着老牛的农人 ， 或者有摩托车从身旁呼啸而过 ， 却羡慕那飞一般的神气 。
乡村的马路 ， 本身低洼不平 ， 我不敢快骑 ， 而且入秋经常落雨 ， 到处都是被踩得又黏又烂的黄泥 。 遇到这种情况 ， 我不得不下车步行 。 秋天的傍晚昏黄像含着漠漠的愁 ， 空气是有一点凉了 ， 收割后的田野更是一望无际的空旷 ， 田里积了雨水 ， 又有未收尽的谷粒 ， 便浅浅地发了些嫩绿的芽 ， 而那一截截枯黄的稻茎亦不示弱 ， 抽出碧绿碧绿的新叶 ， 如同水仙一样清纯 。 远远地看去 ， 那薄薄的绿在水光中飘荡着 ， 却疑似初春 。那月亮就升起来了 ， 我骑着车 ， 亦感觉到淡淡的月色披在肩背 ， 同我回家 。 四处的乡野、人家、杂树林 ， 无不在朦胧的暮霭中安安静静地 ， 等待着夜幕降临 。 不远处可见人家的灯火 ， 亦能听见隐约的笑语 。 月亮一点点地高了 ， 有时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 当我察觉到时 ， 它却已经悬在半空 ， 在树梢上安详地俯瞰着人世了 。 秋天的月亮 ， 总是特别明净 ， 天空高朗 ， 悠蓝而平静 ， 连一颗星也没有 ， 就只是明月 ， 那么亮 ， 那么白 ， 暮色沉沉 ， 月光却更清莹 。
我看见到处皆踱着月色了 ， 而茫茫的田野此刻却像陷入了一场梦中 ， 说不出的迷离 。 那月亮落在水田中 ， 水波便亮亮的 ， 看得见微微的漾动 ， 像洒着碎银 ， 那薄雾若有若无 ， 像隐藏着幽幽的情思 ， 近人家的地方 ， 黄黄的灯光亦融合其中 ， 影影绰绰 ， 更添了世间的安详 。 月亮 ， 真美 ， 你看天上的月亮 ， 又大、又圆、又亮 ， 像明媚的笑脸 。 然而 ， 你看这水里的月亮 ， 是它的影子吧 ， 却有着另样的美丽 ， 如果说天上的月亮是玉雕成的 ， 光照万物 ， 水里的月亮则过于朦胧 ， 仿佛不可触及 。 它是美人染湿颜色的绸帕 ， 褶皱着清泪；是记忆中美好却易碎的旧时光 ， 打捞不上来；是流动着的一支箫声 ， 从幽幽的角落发出 ， 不可追寻 。
【秋田里的水月亮】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 那月亮亦一直跟随着我 ， 而水田里的月亮亦相伴相随 ， 我多么幸运 。 月亮在天上挂着 ， 玉白玉白；月亮在水里流动着 ， 亮汪汪的 ， 宛若游龙；月色在我的眼中漂荡着 ， 像跳着温柔的舞；月色亦在我的心上流淌着 ， 像唱着寂寞的歌 。 稻茎参差的影子倒映在水中 ， 依稀可辨 ， 如添了许多小小的音符 ， 这意境更加幽微了 。 那新叶映托着月色 ， 如写意的手笔 ， 明媚而冷 。 四周阒寂无声 ， 我却觉得天地间 ， 似有浩然声响 ， 令我小小的心亦起了敬畏之意 。
那时我不明白 ， 我所敬畏者为何 ， 在念高中时 ， 我写过这样一篇周记 ， 语文老师说 ， 真美 。 我以为他只是说我的文字用得好 ， 虽然我总觉得言犹未尽 ， 总有什么没表达出来 。 如今 ， 在多年以后 ， 我再也不曾看见那样的月亮 ， 却也更多地经历了一个人行走、独自欣赏风景的时光 ， 我才明白 ， 那清清的月亮 ， 真是美 ， 那月光的白 ， 半凉半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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