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数智芯的会议室 , 刘圆准时出现在采访现场 。 他身着灰色T恤和牛仔裤 , 表情略显严肃 , 语言平实但直达重点 。
刘圆有长达14年的芯片工程师生涯 , 参与和主导了15款芯片流片 。 他现在是本土芯片创业公司天数智芯SoC芯片负责人 。
近年中国芯片产业蓬勃发展 , 芯片工程师迎来了职业发展的春天 , 而刘圆这种资历深厚的工程师则是中国芯片产业的中坚力量 。
刘圆是一位非常享受一线研发工作的工程师 , 他喜欢与一群各有专长的工程师们一起工作、一起解决问题 。 他对澎湃新闻采访人员表示 , 在未来很长时间内他可能还会继续专注研发工作 。
2007年 , 刘圆从复旦大学微电子系研究生毕业 , 顺利进入了AMD上海研发中心 , 成为一名专注于SoC芯片的工程师 。 他在AMD待了11年 , 2018年加盟了本土芯片创业公司天数智芯 , 担任后者的SoC芯片负责人 。
当刘圆毕业成为一名芯片工程师时 , Jacky正在读大学 , 2013年Jacky从西安交通大学微电子系研究生毕业顺利加入了华为海思 , 同样成为一名芯片工程师 , 方向是做服务器互联芯片研发 。
【毕业|货殖列传|“芯”青年:抬头看不清楚时,就低头走好脚下的路】不过与刘圆不同 , Jacky发现自己的兴趣更为广泛 , 他喜欢沟通和协调 , 他先后从海思跳槽到兆易创新 , 随后又转到一家外资EDA公司做技术支持 , 成为这家公司西安驻点的负责人 。 “这么多年跟很多芯片企业都打过交道 , 切一点市场 , 又切一点技术 , 我喜欢做串联工作 , 这样工作也蛮有意义的 。 ”
刘圆和Jacky毕业的时代 , 芯片还不那么热门 , 但更年轻的芯片工程师阿布是认准了芯片行业机会 , 从一名硬件工程师转型为一名芯片工程师 。
2016年 , 学电子通信的阿布从东南大学研究生毕业 , 顺利进入了某外资通信巨头成为一名硬件工程师 。 阿布所用的硬件开发语言也是芯片工程师常用的开发语言 , 2019年随着华为被制裁 , 国内对半导体行业开始重视 , 阿布一方面出于自己对芯片的兴趣 , 一方面也想作为芯片行业做出一点自己的贡献 , 从这家外资通信巨头跳槽至国内著名的芯片设计公司 , 成为一名数模混合芯片工程师 。
阿布的新工作转换很顺利 , 相比之前的硬件工程师 , 他更喜欢现在的芯片工程师 。 目前 , 他职业规划与刘圆一样 , 喜欢专注在芯片研发一线 , 成为一名资深的芯片工程师 。
加入芯片行业
刘圆本科就读于复旦大学电子系 , 当时计算机、电子都是很受欢迎的专业 , 但他对芯片也没有明确的认知 。 四年本科让他对芯片行业有一定的了解和认知 , 所以考研时他读了复旦大学微电子学院 。
2007年研究生毕业的刘圆进入AMD上海研发中心 , 他所在部门负责独立显卡研发 , 而他个人一直做SoC相关的事情 。
刘圆在AMD待了11年 , 成长为一位非常资深的芯片工程师 , 参加了多款AMD芯片的研发和流片 。
“我在读研时有很多机会了解芯片行业 , 也有实际操作的经验 , 因此进入AMD工作时没有不适应 , 加上AMD有一套完善的体系 , 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很好的支持和成长 。 ”刘圆称在他毕业的年代 , 外资还是优先 , 其待遇相较本土企业更好一些 , 而且管理正规 , 职业前景也不错 。
刘圆觉得即便在AMD这样的芯片跨国公司 , 中国籍的工程师在能力上并没有什么差别 , 反而研发很踏实 , 可以把很多工作做的很细致 。 “如果要说有点不同的话 , 中国工程师在沟通和表达上可能会更趋保守 。 ”
进入信息社会 , 芯片产业作为信息基础产业越发受到重视 , 无论民间资本还是国家政策都在芯片领域倾斜 , 这给芯片工程师带来了行业发展红利 。 资深芯片工程师不断被竞争对手高薪挖走 , 即便不跳槽企业为留住员工薪水也水涨船高 。
刘圆也表示 , 这些年直观感受是芯片工程师薪水在增加 , 但相较互联网行业工程师 , 芯片行业的工程师薪水上依然有不小的差距 。
但这一行业的确充满诱惑 , Jacky表示前几年工程师跳槽需要自己去联系工作机会 , 但现在会经常接到猎头的电话 , 一般跳槽薪水都有增加 。
国内某著名的集成电路代工厂也深受员工跳槽困扰 , 外面的企业高薪挖人 , 使得他们的资深工程师流失严重 。
阿布转岗加入芯片工程师行列也说明了这一行业的吸引力 。 阿布表示 , 他这次跳槽从薪水上有所增加 , 而且新单位的工作岗位和职业前景更好 。
在西安工作的Jacky经常在西安高校给在校大学生做未来职业倾向辅导 , 他的观点是这个行业应该放低一点门槛 , 让更多非名校的毕业生也有机会进入这一领域 , 这才能解决人才短缺问题 。 “芯片工程师圈子相对封闭 , 都是国内那几所高校 , 门槛比较高 , 毕业人数也相对较小 。 ”
根据《中国集成电路产业人才白皮书(2019-2020年版)》的统计分析显示 , 中国集成电路从业人数逐年增多 , 2019年就业人数在51.2万人左右 , 同比增长了11% , 半导体全行业平均薪酬同比提升了4.75% , 发展环境逐趋改善 。 但从当前产业发展态势后 , 集成电路人才在供给总量上仍显不足 , 也存在结构性失衡问题 , 亟待通过集成电路一级学科 , 以及产教融合育人平台的建设 , 解决产教脱节、供需失配等问题 。
技术是平等的
对芯片工程师来说 , 一切靠技术来说话 。 如果在这一领域你是专家 , 掌握了一定深度的技术 , 那么你将非常“值钱” 。
“技术就是技术 , 技术是平等的 。 如果遇到问题 , 你对这个环节是最了解的 , 那么肯定交给你去解决 , 其他人会信任你 , 给你提供支持 。 ”刘圆称 , 芯片这一行业靠的是积累 , 积累需要时间 , 急也没有用 , 时间是绕不过去的 , 除非是你要偷工减料 。
刘圆说AMD给他个人两大感受是平等和开放 。
“在AMD无论多高级别的人和你对话 , 他们都很谦逊 。 遇到技术问题 , 大家讨论如何把问题解决 。 同时 , AMD也很开放 , 使得我们这些进入的年轻人能够真正学到东西 。 ”刘圆表示 。
同样 , 为了技术 , 阿布选择跳槽 。 阿布表示 , 原来他所在的外企部门相对边缘 , 尽管工作环境相对轻松 , 但技术主要从项目中自我历练和学习 , 而且对中国工程师还是存在一定的戒心 , 比较难接触到公司的核心新技术 。 “进入本土企业就不一样了 , 技术上肯定不会防着中国员工 , 而是尽心尽力去培养 , 那种感觉不一样 。 ”
刘圆说芯片工程师之间交流都是围绕技术本身 , 即便跨国工程师交流也是这样 。
当中国如何解决芯片“卡脖子”这一问题抛给三位芯片工程师时 , 给出的答案大致相同 , 需要时间 , 需要积累 。
刘圆说解决“卡脖子”需要大家给些耐心 , 芯片是一个长周期行业 , 而且太烧钱了 。
“它真的需要资金的帮助、政策的帮助 , 需要大量有经验的工程师 , 这些因素都要合适 , 都要凑在一起 , 还要你给它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 技术本身有一定的客观规律的 , 你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 你就得给他那么长的时间 , 你把时间缩短了 , 那他只能以牺牲某些事儿来作为代价 。 ”刘圆说道 。
而近年转向市场和战略的Jacky则从另一方面看待“卡脖子”现象 。 “芯片分为里子和面子 , 过去20-30年我们都用了别人的里子 , 来做自己的面子 。 那现在要有自己的里子 , 那得需要时间 。 ”Jacky说过去中国市场导向 , 企业只做有市场前景的产品 , 而忽视了一些基础研发 , 现在意识到问题 , 花些时间可以赶上来 。
年轻人阿布还在抓紧学习中 , 针对这一“宏大的命题”目前他还给不出答案 , 但他也坚信花些时间中国工程师会赶上来的 。
“做点事情”
“2017年的时候 , 当我了解到几位前同事都来天数智芯时 , 我也想加入这一团队 , 因为他们几个人做了那么多年的技术 , 我们彼此都很了解 , 觉得跟他们一起能做点事情 。 ”刘圆抱着“做点事情”的想法从AMD加入了天数智芯 , 希望这帮人齐心协力能在GPGPU(通用GPU)市场能有话语权 。
“尽管之前在AMD也流片了很多次 , 每一次也很激动 , 但这一次不一样 , 自己一手做起来的 , 感觉更激动 。 ”刘圆称指的是天数智芯首款7纳米云端训练芯片BI 。
天数智芯早前公开对外披露的信息显示:BI是我国首款全自研高性能云端7纳米芯片 , 基于通用GPU架构的GPGPU云端高端训练芯片 , 单芯每秒可进行147万亿次FP16计算(147TFLOPS@FP16) 。
刘圆称 , 因为做的是SoC芯片 , 需要一整套完整的流程把设计团队设计出来的东西变成一颗芯片做出来 。 “以前在AMD , 每个流程都有支持团队在帮你 , 让你正确去执行、把这个东西做好 , 这个工程出错概率是非常小的 , 因为已经做过那么多产品 , 被打磨过了 。 但这里没有流程 , 没有平台 , 我们需要一边做产品 , 一边搭建平台 。 ”
刘圆称 , 之所以要搭建平台是希望以后设计芯片能够继续使用 , 以后的产品通过平台出来后确保产品没有问题 。 “不希望是一锤子买卖 , 希望不断迭代优化 , 打磨好这个平台 。 原来我进去AMD时人家那个平台已经存在了 , 每个环节都有支持团队 , 你要犯错误马上有人给你指出来 , AMD那个平台就是要做到离开任何人 , 产品依然可以按时出来 , 但我们创业公司 , 完全靠工程师经验 , 从无到有做起来 。 ”
刘圆说这款芯片送去流片之前 , 各个环节检查了无数遍 , 就担心出现问题 , 希望做到万无一失 , 一次流片成功 。 “流片一次很贵的 , 我们这种小公司没法允许犯错误”
Jacky现在也在为中国芯片产业“做点事情” , 其所在EDA公司对接很多中国芯片设计公司 , 需要为做这些公司的技术支持工作 。 此外 , 就像前文所述 , Jacky一直为很多毕业生做职业方向辅导 , 希望他们能顺利找到合适的职业方向 。
Jacky说不排除有一天时机成熟他也选择创业 , 多年的技术和市场历练 , 使其具备了创业者的素质要求和能力要素 。
阿布的数模混合芯片研发方向人比较少 , 他自己很满意现在做的事情 , 正在努力成为一名资深的芯片工程师 。
从外企回流本土
刘圆和阿布第一份工作都是外企 , 再次择业时回到本土公司 , 而Jacky则从本土企业调到外企 。 但总体上来说 , 随着中国对芯片的重视以及资本涌入芯片业 , 更多的芯片工程师从外企回流到本土企业 , 或者毕业时更愿意选择本土企业 。
刘圆认为 , 外资企业比较正规 , 很多流程化的东西 , 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 但现在也有不少外资企业不太愿意把核心业务研发放在中国 。
“我现在的工资比原来外资要高一些 , 流程也非常完善 , 而且会鼓励督促员工去学习 , 感觉比外企做得要好一些 。 ”阿布的跳槽反应了现在很多年轻工程师的选择 , 待遇和工作前景上外企的优势已经不明显了 。
Jacky站在芯片产业的前端EDA平台上也看到了近年中国大量初创芯片公司的崛起 。 Jacky称 , 市场需求加上资本助推诞生了大量的初创芯片公司 , 目前是百花齐放 , 未来会诞生一批有竞争力的公司 。
“风险投资行业和很多要上市的公司给芯片工程师开出的待遇是相当高的 , 对很多工程师有吸引力 。 ”Jacky称 , 最近两年开始芯片工程师有很好的机会 。
的确 , 如今的中国芯片产业集齐了政策、资金、市场等多种要素 , 芯片人才迎来了最好的时代 。
根据第三方的统计数据显示 , 2020年10月27日 , 中国有27万余家经营范围含“集成电路、芯片、半导体”且状态为在业、存续、迁入、迁出的相关企业 , 这将容纳大量的芯片人才 。 此外 , 去年国家提出了在2025年时实现70%的芯片自给率的目标 , 这给芯片企业广阔的舞台 。
“当抬头看不清楚时 , 那就低头走好脚下的路 。 ”刘圆说工程师专注于技术细节 , 做好自己的事情最紧要 , 因为芯片是一个很严格的东西 , 技术说了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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